应缺来到此间已有两年,原主的身子让他行动受限,无法亲自寻人,却也寻了画师,绘出画像,派人找寻。
  无人知晓那些或美或凡或相似的脸从何而来,如同无人问询应缺如何与他们相识。
  然,结果并不如人意,金银散了不少,消息却一无所获。
  得知崔拂衣,当真巧合,宛若命中注定。
  在他放弃寻找,听天由命后。
  应缺阖眸。
  原主当真命不久矣,在他来之前,便只余三年,两年已过,便只余一年。
  在他死后,庶弟方可袭爵,完成逆袭剧情。
  简而言之,他得死。
  应缺从未想过反抗。
  直到他不顾身体,上街游玩,一眼瞧见那打马行过的状元郎。
  状元郎龙章凤姿,姓甚名谁?
  崔氏拂衣,字子衿。
  崔拂衣,原是那反派皇子后宅禁脔兼谋士,后令反派全军覆没,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。
  而如今,他尚且是只做了一日的状元郎。
  于是回府后,他兴之所至,便成了伺机已久。
  母亲,儿子回忆往昔,惊觉未能侍奉双亲,未能承欢膝下,未能传宗接代,实在不孝。
  儿子寿数将尽,欲娶一人进门,只愿在我走后,替我向双亲尽孝。
  并非道士算命,那不过是欲救崔拂衣的借口。
  瑞王府心知肚明,皇帝心照不宣,如此崔拂衣才得以进王府。
  应缺想,与其困于反派后院,亦或是放回家去,被崔氏自尽,不如来他身边。
  他虽命不久矣,却也能护他一二。
  至于他死后以未亡人身份,应当也能为瑞王府与皇室宗亲所庇佑。
  亦或是,无需人庇佑,青青原剧情中便能报仇雪恨,没道理如今不行。
  应缺心中笑意越浓。
  崔拂衣在床边坐下,身下原是铺成的大红锦缎,如今却尽数换成深青床褥。
  屋内成婚装饰,倒是尚未被撤去,仍能窥见昨夜之喜。
  世子见我,是何模样?
  翩翩红衣,若神若仙。
  崔拂衣抬眸轻扫,我昨日亦是一身红衣。
  应缺蓦然低语:是我福薄,未能得见更多。
  崔拂衣心中暗道:他们如今已是夫妻,莫说是红衣,便是无衣,他也见得,倒也不必如此失落。
  随后又想到,应缺口中的福薄,意指的或许并非昨夜,而是今后。
  世子心地善良,好人好报,必有后福。崔拂衣逐渐适应这位丈夫注定早亡之事,却不会挂于嘴边。
  应缺未曾想过,自己竟有领好人卡这日,且是从他的青青口中。
  唇角微抽,幸而此时并未喝水饮茶,否则此时他兴许已经因咳呛太急,一命呜呼。
  这条命虽短,他却也想省着点用。
  然而崔拂衣却似是并不想让他如愿,在他阖眼不久,耳边便传来崔拂衣的声音。
  世子救我娶我,可是心悦于拂衣?
  咳事到如今,便是未曾喝水饮茶,应缺仍是被唾液呛了一番,幸得不过咳了几声,便缓了下来,未曾丧命。
  崔拂衣一手配合胸前,扶着应缺后背,一手正缓缓在应缺胸前,为对方顺气。
  原本要上前的丫鬟,也只给二人换了热水,旺过暖炉,便又安安静静退了下去。
  室内只余夫妻二人。
  是的,夫妻。
  世子可还好?崔拂衣语气歉疚,他是真未想到,不过是一句简单询问,竟让应缺差点呛到岔气。
  这是为何?
  我无事艰难说完,应缺便再次躺下,这回,大约是心有准备,之后无论如何,也未再被呛。
  心悦如何?不曾心悦,又当如何?应缺闭目反问,语气轻淡,声音沙哑。
  崔拂衣微微抬眸,瞧了应缺一眼。
  心悦自是无以为报,今后愿跟随在侧,侍奉左右,
  若不曾心悦便是世子心善,亦将报之。
  应缺眼皮微掀,若我要你为我守孝终身?
  崔拂衣点头应道:亦无不可。
  应缺重新阖眸,唇角微牵,夫人,莫要轻易许诺。
  尤其是为一个死人。
  或是即将赴死之人。
  崔拂衣并未觉得自己的诺言轻许,毕竟寻遍世间,若是非要找出一人,与他最亲近,于他最重要,便只剩应缺。
  只有应缺。
  为这最字,他便不算诺言轻许。
  应缺休憩,崔拂衣不愿打扰,起身欲离,不经意间,床边书册落于地上。
  崔拂衣伸手捡起,瞧见了那书名。
  《孙子兵法》。
  心道世子果真喜爱读书,连这武学心计之书竟也看得那般认真。
  若是应缺心中所想能被崔拂衣听见,崔拂衣此时便能听到:原是这本,怪道方才努力坚持,却仍是想睡。
  眼见崔拂衣起身,走向外间,即将越过屏风时,应缺忽然再次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