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,如今府上后院妾室不在少数,庶出子女亦是上了两位数。
  方才见的,便是几位即将及笄的庶妹。
  见过世子。见到应缺,她们倒是恭敬有礼,行礼时,手中花篮也交于丫鬟手中。
  可崔拂衣却听得分明,她们口中称的是世子,而非兄长。
  瑞王府中,兄长之名算不得金贵,毕竟庶子亦有好几位。
  只这称呼,便能瞧出应缺与家中庶弟庶妹并不相熟。
  双方不过打个照面,便匆匆别过。
  前方游廊蜿蜒曲折,崔拂衣便稍稍退了半分,似隐隐相护。
  家中兄弟姊妹不少,我虽并未有特别亲近之人,可若将来夫人与谁投缘,倒也不必刻意避忌。应缺缓缓道。
  崔拂衣浅浅莞尔,曾经拂衣家中亦有手足,却未有多少手足之情,如今想来,大约是拂衣心性凉薄,不善与手足相交。
  他垂眸轻瞥,声音淡淡,却又似春风一缕,拂以柔情。
  倒是与夫君分外相似。
  他已非幼童,无人陪伴时尚会哭泣,事到如今,他实难以与人深交,不过点头之交、表面客气便足矣。
  至于这位夫君,想来对方并不愿将时间浪费于此事上。
  否则便也不会是如今模样。
  正巧,崔拂衣方才正想着瑞王府中手足之情皆淡,便有一位眉目含笑的玉面公子迎面而来,笑盈盈向应缺与崔拂衣二人拱手。
  大哥。
  大嫂。
  看向后者时,对方目光竟在崔拂衣身上多留一分。
  应缺将之尽收眼底,不动声色,三弟。
  应三公子关切询问:今日大哥怎得忽然有意游园?
  应缺:我这副破败身子,确实应当在屋中静养,今日不过是见夫人刚进门,对府上尚且不熟,便想领他认认,多谢三弟关心。
  他面露失落自嘲,俨然一副失意姿态。
  应三公子眼尾一跳,再顾不得不着痕迹去看崔拂衣,忙对应缺解释道:大哥误会了,小弟不过是见今日有风,担心大哥受凉,未有不愿大哥游园之意。
  应缺微微一笑:三弟的关怀,我心中明白,瞧这方向,想来是父王找三弟有事商议,正事要紧,我便不多打扰了。
  他挥挥手,示意下人将轮椅推至一旁,为应三公子让出路来。
  游廊边缘虽有围栏,然应缺身下轮椅乃重工巨制,体量非凡,若是往前冲去,极有可能冲出游廊,摔倒在外。
  应三公子望着应缺为他让出来的宽阔道路,眼皮直跳。
  人多眼杂,今日之事绝无可能隐瞒,若是传入瑞王瑞王妃耳中,他便是不死,也得被扒层皮。
  世子虽不与庶出手足亲近,却也从未有所针对,若是见面,也是温和有礼。
  虽这不过是对方性情如此,却也让府中众多庶出弟妹松了口气。
  然,随着应缺日渐消瘦,再无回转之相,这份感念便成了寻常。
  虽无人敢当面对他不敬,心中如何想,却无人知。
  应三公子从不知道,这位在众人心中不过暂时占着世子之位的大哥,竟也有如此心机。
  谁又能想到,圈里的羊也会咬人?
  应三公子拱手一揖,大哥多虑了,父王找我不过是为功课不足,稍后我再前去父王院里告罪,游廊危险,我还是先送大哥走出游廊为好。
  说罢,他便要上前接替小厮,推应缺离开。
  小厮看向应缺,不敢松手。
  应缺眼眸微垂。
  原来父王竟会指点你功课那三弟可更要上心才是。
  我这里有下人,也有夫人,不必三弟多操心,三弟便快去吧,莫要让父王久等。
  崔拂衣适时接替小厮,扶着轮椅,微微一笑道:夫君言之有理,三弟去吧,不必顾及我们。
  说罢,静静看着应三公子。
  后者额角微湿,前有绿茶兄长,后有严厉父王,此时当真是进退两难。
  片刻,他终究是不愿继续与应缺耗费时间,对方耗得起,自己却不然。
  匆匆告辞离去,转身刹那,面色微沉。
  行走片刻后,轻皱的眉眼逐渐舒展。
  有心机又如何,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,结局注定是输,不足为惧。
  待人走后,崔拂衣方才低头垂眸,望向应缺,眸中似隐含笑意。
  夫君似乎与我所知有所不同。
  应缺方才在应三面前放肆了些,气力耗损,此时背靠椅背,等待片刻,气息略缓,方才反问:夫人所知的我,是何模样?
  端方有礼,温文尔雅,待人宽和府上再无人能比得上夫君仁善。崔拂衣将进府后所见所闻一一细数,其中难免有所夸大,却也并未偏离事实过多。
  至少,崔拂衣所见如此。
  应缺缓缓睁眼,抬眸望向崔拂衣,片刻后,又稍稍转眸望向走廊外的林间景色。
  翠绿青竹高嵩屹立,将这半边天空遮蔽,抬眼望去,便见这天青白两分,各自一半,云竹相映,煞是好看。
  从前我不过一苟延残喘之人,许多事,便不愿太过计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