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从前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,崔拂衣也可以说,那是他吃过最鲜香味美的菌菇。
  应缺毫不犹豫地接下夸赞,也是此时,崔拂衣方才知道,这些菜肴竟受过应缺的指点。
  应缺是否在厨艺上有所造诣暂且不提,崔拂衣此时更想知道的,是另一件事。
  夫君一早便决定今日来这儿了?崔拂衣歪了歪头。
  应缺今日多吃了几块糯米糍,那是不易消化之物,平日里两日能吃上一块便足以,今日超额,他眉眼早已不自觉弯起。
  却是早先定好,却未必是今日。
  之前便想带你踏青,听说那些书生喜欢,时常诗兴大发,来上一首,我家夫人亦是读书人,说不定也喜欢。
  转头却见崔拂衣忍俊不禁。
  应缺不明所以:夫人笑甚?
  崔拂衣神色微敛,眉眼却仍染着笑意,夫君莫非当真以为但凡读书人,便都能触景生情,诗兴大发?
  诗都是提前写好的。
  不过是书生刷才名的手段罢了。
  他这夫君虽也是读书人,虽也读过许多书,从前却未与外人接触,更遑论了解读书人之间的弯弯绕绕,虚虚实实。
  应缺大松口气,原来如此,从前只当自己不如别人文思泉涌,自觉愚笨。
  崔拂衣对他笑意盈盈,神色认真,若是夫君也算愚笨,那天下可称聪慧者凤毛麟角。
  应缺倒是并不在意的模样,无论聪慧亦或是愚笨,只要夫人不嫌弃便好。
  崔拂衣抿唇看他,指了指自己的腹部,夫君为何不问久久?问问它是否喜欢夫君这样的父亲?
  应缺表情瞬间冷酷,它还没出生,没有选择权。
  崔拂衣:夫君将来定是个严父。
  应缺心说那正好。
  崔拂衣:听说严父易出不孝子。
  应缺:
  不等他说什么,崔拂衣紧接着又道:玩笑罢了,溺爱纵容孩子的父母才易出不孝子,将来等久久出生,定要给它讲讲,它父亲为了它的出生付出多少。
  应缺思来想去,仍未想到自己为了这孩子付出了什么,夫人说的是?
  崔拂衣眼眸微转,面色赧然,却仍是道:比如,带病上阵?
  上阵?上什么阵?
  应缺眸光幽幽,越是盯着崔拂衣,后者面色便越是泛红。
  听红梅说,已经备好了温泉,我去瞧瞧是何模样。
  从应缺身旁路过时,却是被应缺抓住手腕。
  崔拂衣半点也不怕他,莫说从前应缺便从未动过他分毫,如今他可是有护身符。
  他挺着微隆的小腹,含笑问:夫君,可是要与我同去?
  应缺也回他一笑,既有夫人相邀,那我自当陪同。
  崔拂衣:
  应缺笑容不减,正好,夫人如今身子不便,若要泡温泉,有我瞧着,也能帮忙搭把手。
  你一个病秧子,轮椅都推不动,能搭什么手?
  想法一闪而过后,崔拂衣进而想到,应缺要在一旁看他泡温泉。
  看他衣衫褪尽,看他灯烛下一览无余,看他
  尽管二人早已坦诚相待,崔拂衣此时仍觉脸热。
  夫君,不必如此,今日逛街有些疲乏,想午睡片刻,不想泡温泉了。
  温泉解乏,今日你走路不少,怕是腿酸脚疼,正好泡泡。
  崔拂衣还要推拒,却听应缺道:数月之前,本就想带你去庄子上泡温泉,却是因其他事耽误了,如今过节,才算有了机会,便特地带你来此。
  夫人,当真要拒绝我的心意?应缺认真望着他,眼中仅是期待,似乎崔拂衣一旦拒绝,这期待便会转为失落。
  被这目光盯着,崔拂衣拒绝之言一时竟难以出口。
  迷迷糊糊被领往温泉池时,崔拂衣半晌方才后知后觉冒出一个疑问。
  今日过的什么节?
  翻来覆去想了许久,便是那令人羞赧的温泉时光也已过去,重新换上衣衫,便是天色已从明转暗,暮色天空,明月高悬,崔拂衣也仍未想到。
  直到应缺换上一身藕粉衣衫,崔拂衣低头一看,俨然与自己身上是相似款式,不过是一个男装,一个偏向哥儿穿。
  见他笑意盈盈望着自己,身□□中红灯如星辰,嗅闻地上花香满院,崔拂衣方才福至心灵。
  去年如今,正是他锒铛入狱日,也是嫁与应缺时。
  他们成婚,将将一年。
  崔拂衣俯身,低头与应缺唇齿相依,应缺方才不知又吃了什么,他尝着只觉得甜,很甜,非常甜。
  胸腔中热血沸腾,似有那鲜血上涌,泛入口中,分明是血,却更像糖,甜遍全身。
  应缺的回应总是不疾不徐,缓慢从容,他们浅浅相拥,却未敢抱紧。
  一是应缺身体病弱,而来崔拂衣身子不便。
  将人凑在一起,竟是凑不出一具好身体。
  但即便如此,崔拂衣也已心满意足。
  他浅坐应缺身旁,与他轻轻相拥。
  夫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