殊不知应缺这会儿也在感慨。
应缺:别看我表面笑嘻嘻,其实心里早就哭了。
应缺:因为上学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啊。
久久:
够了,再痛苦也没有看你矫揉造作痛苦。
在即将惹怒春风的边缘,应缺终于正了正神色,轻叹一声说:等我去上学的时候,你都看不到我了。
春风沉默。
却和以往不想说话的沉默不同,此时他体验到的,是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的感觉。
乡下的风景比城里好,夜晚的天空星星都比城里明亮不知道多少,明月高悬,繁星点缀,组成了一副墨色星夜图景。
满山都是草木青葱,绿水环绕。
更有无边月色照映这山水窈窕。
晚风吹拂,似将这片静默的山色唤醒,回应村落里的鸡鸣狗叫。
半晌,一阵晚风自应缺耳畔划过,也带来了一道回荡在脑海的轻语。
乖
等我醒了,就来看你了
*
爷爷奶奶说到做到,下半年九月份,就送应缺去学校报道。
爷爷骑着买了好几年的二八大杠,应缺坐在后座,被奶奶用绑带将他和爷爷栓紧。
就这样还不放心,叮嘱了无数次要乖乖坐稳,别乱摇乱晃,免得从车上摔下来。
爷爷一路上也多有注意,时不时就停下来看看绑带松没松。
应缺的注意力早就被自行车沿途的风景给吸引了。
他看着渐渐远出的青山,蜿蜒曲折的山路,稀稀落落的人家。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田,到了柏油路上,还有偶尔驶过的车辆,多是拖拉机,三轮车,面包车,货车。
偶尔一辆小轿车,能吸引沿路的人家特地出来看上几眼,看到就是赚到。
等到了学校,已经是一个小时后,报好了名,交了钱,领着认了人,应缺算是正式开始进入学习生涯。
爷爷奶奶本来还担心应缺在学校会闯祸,然而提心吊胆几天,都没被老师叫家长,他们也才放下心来。
后来他们才发现,应缺的作和闹,都有个度,在家一个度,在学校又是另一个,主打的就是在规则之内搞事,让人处于一种想要收拾他却又觉得不到那个地步的平衡状态。
在发现应缺这孩子其实很聪明,也不会闹出什么严重的事后,老师也就没有再揪着不放。
就这样,应缺平平顺顺地度过了一整个学期。
如应缺所说,他上学的时候,春风根本看不见。
等春风再次醒来,应缺又已经坐在教室里了。
镇上的学校也不怎么好,教学楼是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的老平房,在街上有人装起了卷帘门,防盗门,盖起了楼房的现在,都算得上老旧,怀旧风。
和镇上那家曾经红火过,现在已经快要拆了的供销社一样。
但毕竟是学校用的房子,窗户也是玻璃的,转头一看,就能看见窗外风景。
这也让不少坐不住的小孩儿时不时就对着窗户露出向往的目光,比起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,他们更想出去玩。
应缺不算坐不住,但他今天也是看窗外大军中的一员。
无他,窗外的石墙缝隙里生满了野花野草,其中一朵开得正好,花朵悬在石壁上。
随风舞动,摇曳生姿。
应缺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。
万物复苏,春天醒了。
春风轻轻拍打着窗户,仿佛在诉说着:你好。
*
今天过得似乎比平时还快,应缺坐在自行车后座,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啸。
爷爷偶尔传来几句,抱紧。恨不得把孙子挂在自己身上。
虽然春风不说话,但应缺知道,他肯定就在身旁。
耳畔的风一道又一道,一缕又一缕。
这里是他,那里也是他。
回到家,应缺被催着去写作业。
他搬着板凳椅子来到院子里,却再感受不到坐在自行车上时的劲风擦身而过的感觉。
即便站在院子里,也只有偶尔一缕微风拂过他的面庞。
你怎么不说话?
应缺拿铅笔敲了敲椅子,表情严肃正经,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今天一直在勾引我。
春风:
你说什么?
应缺:否则白天干嘛把花晃得那么漂亮?不就是勾引我多看看你吗?
春风不知道风怎么咬牙切齿,但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恨不得咬牙切齿的感觉。
我、没、有、形、状
他没有具体形貌,连话都没说,看不见摸不着,哪来的勾引?
作为不做人的春风,他对人类的语言也不那么精通,近义词也分辨不出区别,比如现在,吸引和勾引,他也不知道其中微妙。
应缺心想,该上学的哪里是自己,分明是他啊,这么容易就被糊弄,被自己哄也就罢了,万一不知道哪天被别人给哄了呢?
明明重点在勾引,结果被春风岔到了风有没有形状,应缺也干脆顺着话说了下去。
我看到你,你就是什么样。
春风不搭理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