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玉仪一怔,笑弯了眼睛。
  “到底是谁混诌,”闲儿亲昵地挽着她阿姐的胳臂,脑袋也靠在她肩头,“吃你的粥去!”
  他瞪了妹妹一眼,不再作声。
  正用着早膳这时,外边有人来禀,道是东角门那边有个叫花子带着一痴子,要府里的主子们给些施舍。
  阮濯新蹙眉,首先道,“你给些银钱,打发了就是。”
  小厮面露难色,“那人寻常银钱不肯要,说是认识二姑娘,非得见上一见,说什么也不肯走。”
  桌上几人纷纷看向阮玉仪。
  她只当是哪儿的布衣,委实是过不下去日子了,混说了个人儿。不过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,且见上一面,该布施布施,让人堵在门口也不像个样子。
  原说是阮濯新陪她去,无奈闲儿黏黏呼呼的,非得一起,也就一块儿跟着了。
  推了朱门,阮玉仪在墙檐下看见了几乎快淡忘在她记忆里的人——程朱氏。
  第260章 教训
  阮玉仪婷立在朱门内,程朱氏蜷缩在朱门外的墙角下。
  程朱氏身上仍是穿着锦衣,却磨坏了花样子,脏得看不清原本的色泽。满是褶皱的脸上,挤出一双充斥着疲倦的眼,浑浊不堪,却死死盯着阮玉仪。
  程睿很是壮实的一个,蹲在她身侧,扣着墙角濡湿的青苔,指甲缝里满是脏污。
  瞧见那双锻鞋迈出门槛,她方才转了转眼珠,像是活过来些。她手脚并用爬上来,“仪姐儿……仪姐儿……不,娘娘,天下都称道您好心,您不会放任姨母不管的不是?”
  阮玉仪一惊,一个退不及,腰间一坠,腰间的玉佩被扯断。光润的如意样玉佩被摔在地上,碎作两半。
  冷不丁听见这动静,程睿浑身一颤。
  落在后边的阮濯新也是措手不及,一个箭步上前,将两个小姑娘挡在身后。
  毕竟是阿娘方给的玉佩,她心里到底不好受,蹙眉抬眼间,却瞥见程朱氏眸光闪烁,拼命摇头,晃得发髻蓬乱,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。
  不知什么时候,程家主母身上的气势已是褪尽,她变得分外胆小,又是稽首,又是道歉不断。只是这道歉怕是为的这玉佩,却非从前所为。
  要经历怎样的事,才能将一个人磋磨成这副模样。
  “不,我不是故意的,”程朱氏还想靠近,“仪姐儿不会怪罪姨母的不是?”
  她紧抿着唇,俯身拾起地上的玉块儿,用帕子收好放于袖中,又拉着闲儿往后避了些,“程夫人午夜梦回时,可也会梦见那些因着你的包庇,而错失功名的书生?”她嗓音疏淡。
  阮玉闲有些嫌恶地捂住口鼻,仿佛瞧见程朱氏这副模样,就已闻见味了,“阿姐,你当真认得此人?”
  抬眼去瞧阮玉仪的模样,却见她神色沉静,并无松快样子。闲儿心里就有数了,这是当真认识——也不知是哪来的落魄远亲。
  就是之前阮家无顶梁柱时,他们过得拮据,也是将身上收拾得齐整干净,晨昏定省,亦是不懈怠分毫。
  为免得程朱氏再靠近,阮濯新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她肩上,将她踹了个人仰马翻。
  她不但没有生气,反而手脚并用爬起来,脸上堆着讨好的笑,眸眼浑浊,“想必这位就是……”
  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,也没想起眼前人的名儿,只好转而道,“就是大将军罢,当真是不得了的人物。”
  阮濯新从她言语中辨出,这位怕就是妹妹旧日的婆母。他看戏似的睨着程朱氏,唇齿间逸出一声冷笑,口里的话却是对身后两个妹妹说的,“闲儿,你且先带着你姐姐进去。”
  闲儿巴不得早些进去,忙答应了,挽着阮玉仪往里走。
  真是可怜,阮玉仪暗想。
  走出几步,她尚且还听到身后程睿忽地喊着“仪妹妹”,接着是一阵浑厚低哑的哭闹。
  她顿了顿,回身往出走。
  “诶,”闲儿想拦,“阿姐。”
  她推开半掩的门,露出一个脑袋。程朱氏见她肯回头,也顾不得哄身边的程睿了,欣喜若狂,面上涕泪混作一团。
  但她不曾分程朱氏一眼,“哥哥,莫要耽搁太久,早膳该凉了。”
  “好,你俩且先回。”
  他变脸也是一绝,哄完了两个妹妹,瞧着人走远了,一转回头面对程朱氏时,已是冷了脸。
  .
  阮玉仪一至堂中,阮夫人便搁了箸,“可打发了?”
  还不待她说话,闲儿就抢道,“是程家的人,那老阿婆可赖了。”她皱了皱鼻,坐回自己的位置,伸手拈了个白生生的小包子。
  如此一说,阮夫人便知是程朱氏了,拉着阮玉仪的手,上下打量,“没伤着罢?”
  “不曾,”她笑着摇头,要阿娘放心。
  阮夫人松了口气,却一句没问程朱氏如何,怎会被守门的小厮认作叫花子。忽地,她的目光在她的腰间顿住。
  她低着眉,取出那碎掉的玉佩,“阿娘,它被程朱氏摔了。”
  不想阮夫人反是有些高兴,接过玉佩要一边的婆子收起来,“这是为我们囡囡挡灾了。原先那庙儿是回不了了,明儿你随阿娘去圣河寺一遭,将这愿还了。”
  听阿娘如此说,她才是安下了心,答应下来。
  阮玉闲口中鼓鼓囊囊还含着东西,就含糊着吵嚷,“我也要去!”